收爐
東加豆 | 2024.02.07
又一個寒冷的日子，在這個城市中心，有一家名叫｛聚居｝的老飯店，老闆｛白翁｝正準備一次特別的｛收爐｝儀式。
｛聚居｝已有五十幾年的歷史，記錄了無數的風雨變化，也藏著許多人的回憶和情感，也是白翁他的共同記憶，白老闆他近的不記得，遠的卻深刻。
然而，白老闆的年紀已經八十有五，他有心無力了，而且他的兒子｛阿青｝無心計成父業，他只有一句口頭禪：金漆招牌五十載｛聚居｝有價有市！
他只想賣掉父親的老飯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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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鐘指向深夜十一點，廚房裡依舊燈火明亮。鐵鍋中最後一道菜已經起鍋，那份載滿故事的紅燒肉，香氣撲鼻，讓人心生暖意。白老闆拍了拍圍裙上的麵粉，看著這一桌豐盛的菜餚，這就是他對美食和傳統的熱愛，一切都像過去一樣的｛收爐｝夜宵，每年也是一樣的｛收爐｝夜宵。
唯一不同就是今天的｛收爐｝夜宵，吃完了之後，｛聚居｝就會結業的。
｛陸亞藍｝是飯店的主廚，他也站在廚房裡，今天當個小副手，因為白老闆想撚幾道小菜。亞藍閉上眼睛彷彿聞到那些熟悉的味道：炸魚柳的酥脆、椒絲腐乳通菜牛、白飯魚煎蛋，這都是在白老闆指導之下，一味又一味學會的，客人對他讚不絕口。尤其是｛咕嚕肉｝，金黃酥脆的外皮，豬肉鮮嫩多汁，精心醃製的豬肉，精心調配的酸甜醬汁，每一口都叫人滿足。客人滿意，亞藍就會很得意。
白老闆對他說：｛若能做到每天食物的品質穩定一致，你才得意忘形吧！｝亞藍很記得白老闆這句話。轉眼間，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。
｛王小紅｝是管理行政的，所有關於｛聚居｝大小二便的事務都是由她負責。上至交租、簽合同、買材料等，下至買地拖、廁紙、牙籤等。
小紅和阿藍一樣，曾經都是新移民來到香港，｛聚居｝是她的第三份工作，白翁是難得一遇的好老闆，這一做，二十年就這樣過去了。從食客叫她大姐，現在都叫她大姑了。
天下無不散之筵席，再捨不得也無法改變現實。然而，從執枱伙計開始到現在，｛聚居｝不只是小紅的工作地方，這裡是她半個家。她會記得客人的喜好，記得他們的笑聲，記得他們的挑剔。半個家，半段人生。一個女人隻身來到香港，人生讓她淚中有笑，聚居讓她笑中有淚。
｛收爐｝夜宵吃完了，大家都各散東西，白老闆都走了，他通常是九點睡覺，深夜十二點對他來說是極限。白老闆給大家紅封包，紅封包裡面的錢，比任何一年都要多。他向小紅和阿藍交待幾句就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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飯店內四周圍已經清潔得乾乾淨淨，其實小紅和阿藍都可以離開的，然而，他們卻想多留一會兒。
老闆老了，即使聚居不結業，將會是他的兒子｛阿青｝接管，這個人，一直只當我們傭人看待，根本不會尊重人，這樣，我不會做下去的！阿藍自言自語。
就在這時，有一個男人走進來飯店，他的出現似乎帶著一種不尋常的氣息。他的個子很高大，天寒地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乾濕褸，棕色褸、黑色帽，很有神秘感。這個人看上去六十多歲，他一走進來只說了一句話：｛很餓，想吃咕嚕肉！｝
儘管他們說飯店已經收爐，怎樣跟他解釋也好，他都聽不進耳，神秘客人接著說：｛這裡都結業了，你們就滿足一下別人心願吧！｝
小紅和阿藍很驚訝，這個人怎會知道聚居要結業？
神秘客人脫下了他的帽子，他似乎很想找個人聊，他說：｛這老飯店是我年青時最喜歡的地方，這裡我留下了很多腳印和回憶。但時間走了，許多事情都變了，我也長大了。但是我依然記得這裡的食物和氣氛。｝
脫了帽子的客人，馬上就不覺得他神秘了，一個剛剛進入老年的大叔。
大叔從乾濕褸的暗袋拿出兩張照片，小紅和阿藍接過來看，照片裡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，他站在聚居飯店門外的大招牌，雙手叉腰，一副很威水的表情，另一張照片在飯店內吃東西，笑得很開心。照片又黃又舊，是多年前了，雖然那個時候小紅和阿藍還未來到香港，但舊照已經讓他們感動了。三個人竟然聊到凌晨二時，三個人都有一個共通點，就是捨不得｛聚居｝老飯店。
大叔姓金。小紅和阿藍決定為金大叔開火！
他們走進廚房爐灶前，輕輕扭動煤氣開關，｛嚓｝一聲輕響，藍色火焰快速點燃鍋底，接著，倒入油，熱力逐漸升溫，油泡跳動。蔥、薑、蒜、鹽、糖、粉全都準備好。
一味咕嚕肉並不能滿足金大叔，他又點了其它菜。雞、鴨、魚、素、湯、飯，煎、炒、燜、燉、炸。
一桌子擺得滿滿不同的菜色，他卻每樣只吃了一舊半塊，他緊緊閉上眼睛，彷彿在回憶過去的時光。金大叔對飯菜略為滿意。食物還是熱騰騰，他要全部打包把食物帶走，他打算送給對面天橋底下的流浪漢，讓他們也能享受這樣的美食佳餚，這是最好的一餐團年飯。
金大叔付了錢，說句拜拜就走了，臨走前他給小紅和阿藍一個大紅封包，紅包脹卜卜，看著金大叔的背影消失在眼前，他們才好意思打開紅封包。紅包裡面卻不是銀紙，而是一封信函。
然而，信裡的內容讓小紅和阿藍大感意外。
原來，這位金大叔接管了｛聚居｝老飯店，他買下了聚居的金漆招牌。從此，金大叔就是新老闆了。
金大叔更希望｛聚居｝老飯店的將來，主管和大廚依然是小紅和阿藍。
這封大紅封包對小紅和阿藍來說，實在太有意義。
｛聚居｝老飯店的｛收爐｝飯，來年還可繼續！
完